凌晨四点五十九分,整座沉频城像一块正在翻页的石碑。
那种由自由语言构建的“梦内通感”彻底侵染了西十三区的主观时间感。街上的钟表像是在进行一种无声对话,指针迟滞又决绝,每一秒都像被某种意识刻意推迟。意识结构局部坍塌,但城市依旧在“语言共振”的外壳中自转。
林祉穿着市政厅发放的“语感减震服”,它的材质像是液体记忆泡棉,但表面贴满了从梦境里“带出”的音节符号。那是他自己梦中重复最多的单词——
“解镫。”
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但系统曾提示:“你的语言fanghuoqiang正在以‘解镫’为锚点自我重构,请勿主动删除此音节。”
林祉不敢轻举妄动。
在过去十二小时中,已有十七位“语锚者”因试图屏蔽自己的语言锚点而陷入“镜语囚笼”——他们的意识完全被梦语扭曲,复述的每句话都像是自我审判的回音,既像咒语,又像操作指令,无法打断。
“这里是西十三区语控总站,请所有尚未确认锚点的市民立即前往街区L-19的回声通道。”
广播重复播放,但语序变幻,主语缺失。仿佛谁在强迫语言不断变形,只剩下句子的“音高骨架”在维系基本意义。
林祉小跑着穿越街区。
他不敢搭理任何人——在这种集体语感错位的时刻,哪怕一次误听、一次错答,都可能被系统标记为“语感失控者”,遭到静默收容。
L-19街口,一位白发老太太背对着他站着,手里拿着一块写有“榫解于觉”的木牌。
“你听见了吗?”老太太没有回头,却清晰地说出。
林祉一愣,语感内核开始震荡。他没说话,只在脑中默念三次“解镫”,感受到fanghuoqiang重新稳固。
老太太慢慢转过头,眼神空洞却不茫然。
“你的词体,正在异位。”
“我知道,”林祉低声回答,“梦里的语言已经找到现实的锚点,我……需要回声通道稳定它。”
老太太点头,露出一丝苦笑,“太晚了,通道早已折叠。你现在脚下的每一块地砖,都可能是词句的出口——也可能是入口。”
他低头看去,每块地砖上都浮现着模糊的字符,有些像拉丁文,有些像古汉语,有些根本无法辨认。
——这不是语言本身,而是语言之“印”。
“语言不是我们用来说话的东西了,”老太太喃喃,“它现在,是在用我们。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林祉试探着问。
老太太没有回答,反而吐出一串音节:“Kora—li—zan—uh。”
这不是任何语系中存在的词,但林祉却在梦中听过。
那是他梦里的自己,在城市废墟下,对一面会说话的玻璃说出的咒语。现在,这个咒语被陌生人再次唤起,仿佛时间被戳出了一个循环孔洞。
林祉后退一步。
他意识到自己已身处梦语与现实之间的“压接区域”。
他再也不能回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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