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尚未完全降临,城市的轮廓已被语言的回波洗刷得模糊。此刻,晨昼之间的灰域——人们称之为“语栖时间”——正迅速扩张。它不是光线的变化,而是词语边界的塌陷,现实的句法被梦境入侵者一点点拆解、重构。
“你看到这行字了吗?”唐稷举着一张印有“睿韵未燃,镜象既溃”的传单。
燕焰没有立刻回答。他看着那行字,脑中浮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含义——“警告:语意污染临界点已达85%。”他再看一眼,文字却变成了“入梦许可编码:M-RX-1417”。
他闭上眼,再睁开,依旧是那六个字。
“我看到的不是这个。”燕焰低声说。
唐稷叹了口气,点了点头:“自由语言开始映射个体感知了。我们已经无法共享信息,除非心意共振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我们说的同一句话,听起来是不同的?”
“不,只是看起来不同。”唐稷轻轻摇头,“听觉还没完全错位,但文字、图像、甚至梦境中浮现的结构,已经开始偏移。”
“那我们还能信什么?”
“信念本身。”唐稷望向街头一块电子屏,那上面原本是公共交通信息,此刻却只剩一句静止不动的诗样短句:“眠语恒恒,灯火未沉。”
市民意识中心——编号C03的语监塔中,负责人冉晞已经连续四十八小时没有合眼。她看着屏幕上越来越多的数据失配记录,嘴唇抿成一条线。
“南城九区,第17语频中断。”
“第41区出现‘言回症’三例,全部已开始梦内言语复述。”
“中央图书域报告纸质文档自变异率高达37%。部分词句脱页形成‘自生成语块’。”
冉晞揉了揉太阳穴。这不是信息混乱那么简单,而是结构的溃败。
她拿起桌上的耳蜗通讯器,直接接通了城市深层意识管理处——那个通常只有“认知闪断”级事件才会启用的部门。
“我是C03塔长冉晞。请求权限A-12,立即启动‘原点话语备份协议’。”
通讯对面沉默良久,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:“你确认……已经出现语回裂点?”
冉晞语气坚定:“确认。我们的语言,已经不是我们的了。”
而在另一端,黎光镇内的中学教室里,讲台上投影着一行乱码般的课题名:“??榭礴?;═?粲眸?”
老师仍在讲,语速平缓,甚至富有情感。
但每个学生看到的字幕却都不一样:
小红看到的是《第二意识:你是谁的梦?》
小林看到的是《词的尽头是沉默,还是尖叫?》
小铭看到的竟是完全空白。
他们悄然对视,却没有一个人发问。他们害怕自己一开口,嘴里吐出的,不是语言,而是梦的碎片。
“我们必须回到源头。”
唐稷终于说出这句决定性的结论。
“你是说……‘零语之地’?”燕焰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。
“是。”唐稷目光灼灼,“城市的第一语言发生地。那里可能还残存未被污染的结构。只要我们能提取最初的话语模型,就有可能——”
“重启整个认知系统?”燕焰接口。
“或者——”唐稷咬了咬牙,“彻底毁灭它,切断梦与语的桥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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